黄山纪游绝句三十首（外七律一首）
张启东
2008年4月20至25日，余偕妻及长女随信阳师范学院旅游团一行33人登临黄山，游历黟县、歙县、婺源等古徽州之地。此行饱览黄山景色之美，见识徽州风物之盛，诚幸事也。归来数日，黄山之行昼夜萦绕于怀，但觉回味无穷，情不能自已。遂于整理照片时，陆续作绝句凡三十首，或描摹见闻经历，或抒写甘苦情怀，聊代日记也。既云绝句，当求蕴藉隽永，合于格律，略存古意，庶几可免沦于打油。余素好古，少时尝以蝇楷抄录万澍《词律》全书。然惜乎驽钝，诗词格律仅略知皮毛而已。今年逾古稀，学步效颦，但勉力为之也。古人苦吟，求工求奇，唯避忌流俗不同凡响是务。杜工部“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此之谓也。余自知疏浅，何敢望古人项背？但求于起承转合斟酌推敲中自娱耳。偶获某联，自以为佳，辄欣然窃喜，玩味再三，亦乐事也。间有游戏之作，兴之所至，则不遑泥于平仄，虽失对、失粘、犯孤平亦在所不计也。另有七律一首，乃酒后伤怀之作，已惘然不知所云矣。呜呼，天地恒久，山长水远，韶光易逝，人生苦短。古人寄情山水，吟诗遣怀，良有以也。噫，黄山之行，可得而再乎？是为序。戊子年春于信阳师范学院北泽园寓所。
1 宏村访古 （20日晚抵黄山，宿汤口镇。21日上午游黟县古宏村。）
明清院舍俨然存，黛瓦粉墙入望新。陋巷豪门多故事，清塘或可鉴古今？
2 清塘畔观写生 （村外有清塘，广约数顷，长桥卧波，美景倒映其中。无数美院学子围坐写生，问之，来自鲁浙川等地。）
绿波倒影俱含情，学子塘边竞写生。画里是村村是画，游人俱在画中行。
3 胡文光牌楼 （21日下午游西递村。牌楼矗立村口，与山水相望焉。）
碌碌终生欲何求？巍巍赫赫一牌楼。荆藩首相今安在？绿水青山两悠悠。
注：胡文光，明嘉靖进士，朝列大夫。万历六年（1578年）勅建三间四柱五楼牌坊，石梁大书“荆藩首相”。据考，唐昭宗之子避难匿居西递，改姓胡。以故胡文光实李唐后裔也。
4 敬爱堂花轿戏作（妻安坐花轿拍照，曰：“70多岁头一回坐轿！”）
敬爱堂前红花轿，花轿已老人未老。老娘坐轿扮新娘，新娘轿里嫣然笑。
5 翡翠谷探幽 （21日夜宿汤口。22日8时进翡翠谷，为山行之始。）
幽谷峰峦皆翡翠，清潭素瀑映松竹。涧石妙刻摩诘句，道尽桃源谷中幽。
注：涧中有巨石，上刻：“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6 情人谷佳话 （翡翠谷亦名情人谷。）
几对情人游翠谷，情深似谷忘归途。幽明梦醒情益切，执手同期到白头。
注：据云，曾有沪上几对情侣结伴游谷，迷途历险后，归沪旋即结缡焉。
7 谷口农家席上所闻 （10时食农家饭，以提早登山且避缆车高峰期。）
昔时寂寂一荒沟，幸得开发賚旅游。老幼人人分红利，山村户户乐悠悠。
8 登“好汉坡” （午前自慈光阁乘缆车升至莲花峰站，雾中徒步登坡。）
初登即遇好汉坡，傍壁阶级无尽多。气馁心忧抬望眼，苍松唤我莫蹉跎。
9 玉屏峰游目 （午时抵玉屏观前。时值放晴，游目四望，景色壮美，令人神旺。游人麇集，几无隙拍照。）
黄玉巨屏势蔽空，奇峰隐现有无中。岱宗逊色非诳语，谁解神明造化工？
注：玉屏观右侧有巨石如象，名曰“象石”，上刻“岱宗逊色”镏金四字。
10 远眺天都峰（天都为黄山诸峰之最高峻者，“畏途巉巗不可攀”也。）
谁将碧落置毫端？画就云霄耸岫岩。纵是猿猱应却步，天都本不在人间。
11 迎客松语（此树并无甚奇处，唯地势使之成大名耳。呜呼，名人！）
青松郁郁遍黄山，侬幸独得万众怜。阅尽古今风雅客，何人到此不盘桓？
12 下“百步云梯” （午后绕莲花峰半匝，自南麓下。石阶陡仄，旁无扶栏，颇有临渊履薄之感。名为百步，何啻千级？）
云梯百步自空悬，上是青天下深渊。探杖侧身双股抖，方知下山更艰难。
13 鳌鱼峰回首 （穿鳌鱼洞前，回望百步云梯，犹心存余悸也。）
甫下云梯过莲亭，犹须贾勇上鳌峰。抚膺回望来时路，半是悸惊半豪情。
14 黄山挑夫背影 （闻山上举凡饮食用品均为人力挑运，今乃亲见之。）
腰痠腿软苦攀登，身后忽闻让道声。忍看挑夫飞健步，赤膊浑似铁铸成。
15 莲花莲蕊二峰 （莲蕊峰与莲花峰并峙，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莲蕊莲花孰更美？仙姝幻境争妩媚。罗衣半解现羞颜，惊艳游人心欲醉。
16 登光明顶吹牛（傍晚登临此行最后高峰，疲累已极。同行30余人相聚于此。顶有勒石，以志海拔。）
高峰相聚复相庆，抚石留影留美景。海拔一千八百六，老子高过光明顶！
17 讥康提切尔观日出未果 （22日夜宿北海宾馆。事在凌晨4时。）
寅夜何人效梦游？欲向雾中觅日出。臭汗淋漓徒往返，提切自骂活兴球！
注：康提切尔者，my computer teacher朱德民也。“活兴球”为其早餐时自嘲语。
18 朝辞北海宾馆 （23日清晨，浓雾中。）
雾锁黄山山未醒，离愁羁我我须行。今生尚可登临否？且任青松笑多情。
19 白鹤岭乘缆车下山 （23日午前，于云雾变幻中结束山行。）
鹤岭骑鹤下黄山，仙凡只隔一线间。难辞尘世沧浪水，宁做凡夫不羡仙。
20 许国八脚牌坊 （下午游歙县徽州古城。）
许国功高荣故里，牌坊八脚亦称奇。文革讵得逃劫数？万岁黄泥作外衣。
注：许国，明嘉靖、隆庆、万历三朝重臣也，官至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牌坊系万历十二年（1565年）奉旨而建，状若八脚巨鼎，气势恢宏，雕琢精美，徽州所仅见。“文革”初，徽人将牌坊遍涂黄泥，且大书“万岁”等语，遂免“破四旧”之劫。
21 渔梁古巷观画明清危楼 （游渔梁古坝、新安碑亭、太白楼等处。晚宿屯溪镇。）
端详摹写正凝神，敝牖残檐历历陈。陋厦欲说今古事，时人多少是知音？
22 无题（无题者，无题也。）
杏幌恭迎锦衣人，宗祠内外焕然新。戏楼不奏般涉调，切莫评说睢景臣！
23 江湾村香樟树 （24日近午游婺源江湾村。于小店内亲燃樟木片，果有异香。店主不余欺也。）
村外香樟高十丈，村中户户卖香樟。香樟不识真或伪，但燃香樟便闻香。
24 晓起村农家饭 （午后抵晓起村，就餐于继序堂农家。）
村名晓起何古雅，继序堂楣分高下。桶蒸红米土鸡汤，农家饭菜堪入画。
注：继序堂兄弟比邻而居，兄之门楣依制高于其弟，以示长幼有序。
25 婺源晓起村品茶（此地盛产婺源茗茶，清香颇类毛尖。）
巧把香茗浅浅斟，村姑软语诉殷勤。新芽道是昨日采，色淡味甘满口春。
26 黄莲院听禅 （黄莲院为唐代所建寺庙。而今俨然佛门商店也。）
此黄莲非彼黄连，和尚饶舌妄谈禅。击掌赐香贻丝带，巧售慈悲大力丸。
注：旅友恭立，和尚讲经，须臾敛财千余。若佛祖有知，当觉如何？
27 李坑遇台胞同乡（李坑号称中国最美丽乡村。游之不以为然。）
耄耋结伴大陆行，邂逅河街叙乡情。慷慨激昂陈国是，奈何无意辨渭泾。
注：河街石凳小憩，旁坐二翁，均八十岁，济源、荥阳人，自称退休公务员。
28 徽雕赞（举凡城镇乡村室内外无处不见徽雕，深叹徽人奇巧也。）
徽州触目是徽雕，世代承传工艺巧。镂刻琢磨俱传神，砖木竹石皆瑰宝。
注：砖、木、竹、石四雕，号称“徽雕四绝”。
29 徽商赞（沿途导游屡屡介绍徽商艰辛创业故事，可钦可敬。）
少小扬州贩茶盐，浮沉商海历辛酸。若无昔日徽骆驼，焉有如今小桃源？
注：“徽骆驼”，胡适赞语。“小桃源”，徽人自诩。
30 贞节牌坊怨 （24日夜宿婺源。25日经九江、武汉，安抵信阳。）
良人重利不还乡，妾守空闺务农桑。望断练江东逝水，空余冷月照孤坊。
注：徽州牌坊建筑群闻名于世，其中亦不乏贞节牌坊也。
七律 黄山归来酒后
黄山往返太匆匆，恍若浮生转瞬中。
续韦读经晨雾淡，弹铗唱曲暮云浓。
休戚逆旅惊寒暖，否泰行人悟蹇通。
醉里骑牛别尹喜，西辞函谷乃从容。